原标题:BMW卓越城市|周子书:当下是社会设计的一个契机
设计是解决问题的手段,要创造更好的城市,就需要面向社会做设计。周子书是中央美术学院设计学院副教授、社会设计方向教研室主任,地瓜社区创始人。近日,他对澎湃新闻记者分享了在疫情带来的变化之下,如何创设新型社会连接、社区枢纽的一些思考。
澎湃新闻:在疫情期间,您在社区里的位置是什么样的?
周子书:我年初回的北京,一直在家呆着。疫情期间,我好像没有做什么。实事求是讲,我觉得,什么都不做就是对大家最好的帮助。我既没有口罩,没有物资,也不懂医疗。那时候,都不吃外卖,你在超市买的东西,都会送到小区门口,架子上面摆满了大家的东西,所有人戴着口罩去拿。
2020年春节期间,上海街头的大幅广告,劝人呆在家里。本文照片均为澎湃新闻记者 周平浪 图
澎湃新闻:从您的经验看来,疫情让人与人的连接更疏离还是更紧密了?
周子书:坦白讲,从我个人来说,我没有觉得和邻居有什么样的紧密联系。
但我最大的体会是,我和外卖小哥的联系更紧密了。包括外卖员在内,快递员可能会成为城市的公共设施。在这种极端情况下,快递员会解决你所有的基本生活需要。
在未来的社区治理中,如果能把快递员容纳进来,他们和老百姓的关系会能超过居委会。
比方快递,每个快递公司都有个中转站,他们对每个居民买什么都有非常多的了解。所以我觉得,这种关系意味着一个新的职能;快递站和中转站,能衔接未来的场所。我觉得很有意思。但这个是需要被设计的。居委会更多的是行政工作,更多是在观察和把控,但没有充当一种软性的链接。外卖小哥或许能充当这个角色。
2020年初,上海市中心的快递中转点,快递员在等待任务。
澎湃新闻:外卖小哥一般不是把外卖在门口一放,就离开了吗?在您看来,快递员对社区的观察基于什么层面,他们有哪些与居民联系的可能?
周子书:这可能取决于你买外卖的频率。我疫情期间都是外卖。你会注意到,快递员的名字、他们所在的公司,甚至几点到几点他们大概会来。
我甚至会有意识地去采访他们,了解这些快递公司的组织结构是什么样子——这么大的社区,需要几个人,每天几点到几点,做什么样的事情。我相信,这些公司对社区的组织理解是很深的。不然,公司不会派出这么精准的人数,安排这么准确的时间。只要动这个脑子,就能判断这里面有几户人,是什么样的家庭结构。如果经过一些训练,他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田野调查人员。所以,我潜意识有这种感觉,他们对社区的理解会很深,他们对人的体会方法不会比社会学家差。
这个过程里,快递员还可以通过各种非直接沟通的方式去了解这个社区,尤其是在揽货、拣货的时候。比方说,快递小哥上门的时候, 看到门口鞋垫上有几双鞋,那他们对这户家里面的人数和构成就大概会有一个预测。在门禁社区里,门口一般都会放鞋垫,在老旧社区的门口就不会。
外卖小哥有这个潜能,成为社区的搅动器。他不断地在这个社区里面穿梭,掌握住户特别多的信息。通过一些设计,他们或许能以某种方式,改变社区内部的连接。
2020年8月,上海徐汇跑道公园,两位带孩子出来玩的家长坐在花坛边。
澎湃新闻:随着疫情得到控制,城市各种公共设施逐渐开放,但人们对疫情的恐惧还在,口罩限制了我们沟通交流的能力。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恢复——或加深,人与人的连接?
周子书:话说回来,人们为什么需要社交呢?有时候,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。有时候,你觉得是一种人与人的连接,对我来说却构成一种骚扰。现在城市里人上班这么累,很多人都想一回家就自己待着。
我觉得,小区里面有个特别强的连接,来自那些平日每天出来遛狗的全职妈妈。她们牵着狗,每天都会打照面,也交流很多生活上的事情。连接还是要基于共同的爱好,把任何人都放到一块,这样的连接不会长久。
我有个想法,就是在领取快递的地方,设计一个更细腻的分拣平台,把包裹按照楼号或按照类型摆放,这样,有共同爱好的人,就会通过拿快递这件事情聚集到一起。
澎湃新闻:疫情期间诞生了各种创造性使用工具和空间的奇思妙想。您对此有哪些观察?这给社区设计带来了什么样的启示?
周子书:在这次新冠疫情暴发期间,各种建筑物和空间,原有的用途都受到了挑战。比方说,酒店和住宅变成轻症患者的隔离空间。因为居家远程办公,许多住宅也由此变成办公室。未来在做设计的时候,我会更注意空间功能间的灵活转换。比方说,把以后的空间设计成一个个格子,用途完全取决于用户的需要,他们赋予它什么功能,这个空间就是什么功能。
另一点,就是空间密度上的调整。我们原本以为,高度集中的生活场所不仅高效,而且能促进人之间的交流。但当病毒限制了人和物的移动时,我们就发现,过度集中有时其实会妨碍工作有序展开。
2020年2月,上海街头的外卖小哥。
澎湃新闻:人类学家项飙消失的“附近”这一概念现在很火。大家会觉得,依靠技术,物理空间上无论有多远都能到达,但想和周围的人建立关系,反而比原来更加困难。您怎么看这个问题?
周子书:这其实就是Space和Place的转化。现在城市这么大,尤其是疫情之后空出来的地方更多。我们是不缺乏Space的。我之前和出租车司机聊天,他指给我看,一整层楼都在招租。而我们要想的是,怎么在某个具体的地方,去建构和培育人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。这对社会设计来说是一个契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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