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标题:东林寺:荻花犹在江州放芦花近在沩水畔
追随着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青衫身影,我在九江经过,枫叶荻花匆匆一瞥后,天色已晚,还有漫漫回程等着我,但是在上高速公路前,决定还是要去趟庐山下的东林寺。此寺不但白居易、刘长卿和李邕去过,也有鉴真停留,湖南诗僧齐己更是一住就20年……
1000多年后的今天,我哪怕只看上一眼,也是得去的。
白莲清香在,相见白云下
在庐山的西北麓,我先看到了西林寺,继续绕着不高的灵竹山而行,便来到了东林寺。寺前临溪,入门有虎溪桥横卧,葱茏的古木下,有灰色长袍的僧人轻快走过,我只见他们戴着斗笠的身影,瞬间消失在长廊里。望南眺望,尚可看到香炉峰,净秀之感扑面而来。
逗留时间不多,简单环顾四周,便径直来到东林寺藏遗存的展馆。我想在这里印证一些想象,基于一直以来的行走和沿途收集的零碎素材而诞生的想象。
胡适曾说过,庐山有三处史迹代表三大趋势,其中,慧远的东林,代表中国“佛教化”与佛教“中国化”的大趋势。而我眼前的东林寺,是净土宗的发祥地,和陕西西安香积寺同列净土宗祖庭。
入唐以后,由于政府的支持,汉传佛教迅速发展,不仅在国内诞生了八大支派,汉化后的佛教还向国外继续发展,使中国成为世界佛教的中心,这对于唐文化获得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助益不少。东林寺在当时作为净土宗的祖庭名满天下,是无数名士诗人造访与探讨思想和学问之地。在东林寺留下的那些闪光的名字,与在同一时代岳麓山上道林寺留下的,重合度极高。
空前的发展也潜伏着危机,由于佛教的发展逐渐达到了与本土的道教分庭抗礼阶段,而寺院经济与世俗经济之间矛盾日益尖锐,随着中晚唐政权的更迭,灭佛和扬佛行动交替涌现,佛教为适应这一形势又使得禅宗一支发展壮大,江西与湖南成为当时南禅宗的发展腹地,净土宗与禅宗始终交互影响。
虽然禅宗顺应时势快速发展,但净土宗始终是一座高山,这就可以理解,为何属禅宗沩仰宗的诗僧齐己,可以在初为律宗的岳麓山道林寺寄居10年。游历天下后,又从52岁开始,在净土宗庐山东林寺一住就是20年。他在此研究学问、潜心写诗,避祸战乱,这位以《全唐诗》录入为计诗歌产量第五的他,甚至把自己的诗集命名为《白莲集》。
红泥小火炉,一窑连两寺
唐的繁荣首先是思想和文化的繁荣,数不清的高僧大德名士,数不清的诗人,就诞生在这个时期。作为语言艺术的最高峰,诗歌之盛成了这个时代最显著的特征之一。诗歌也出现在长沙铜官窑上。诗人也是那个时代最好的画家,他们描摹的风景、人物,穿过历史的时空,栩栩如生,永不腐朽,记录了那个时代典型性瞬间。
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都来过庐山的东林寺,杜甫、白居易去过岳麓山的道林寺。尤其是白居易,这位在长沙铜官窑诗文壶上留下“红泥小火炉”温暖篇章的诗人,曾与元稹一起“外服儒风,内崇梵行”,修持律宗和净土宗。白居易年少成名但仕途多舛,贬谪江州以后,反而精神上进入到一段难得的安定时期。也许是对信仰的感受更为真切,也许是东林寺凝聚的文化氛围产生的引力,欢喜和热爱都是一种不由自主。据说他常来东林寺,甚至在风雪之夜,“索落庐山夜,风雪宿东林”。最后连新年他都懒得在官衙应酬,而是来到寂静的东林寺,“新年三五东林夕,星汉迢迢钟梵迟。花县当君行乐夜,松房是我生禅时”。
白居易常常认为自己前世是一名诗僧。
而那位产量仅次于白居易的真正诗僧齐己,无论是在东林寺,还是离开东林寺,也写了很多与它有关的作品。在《寄怀东林寺匡白监寺》里,他深情陈述了自己与东林寺的缘分以及僧人们的相互欣赏:“南岳别来无约后,东林归住有前缘。闲搜好句题红叶,静敛霜眉对白莲……”
无数的僧人,为信仰而勤奋的步履和虔诚的身影,在客观上传播着经济的成就与文化影响。鉴真在天宝九年,经大庾至江西虔州(今赣州)、吉州、江州(今九江),途经东林寺停留,与僧人智恩相见恨晚,并在第六次东渡时得与智恩同舟共济,将东林寺净土一派的教义传入日本。
而更多僧人,他们手中拿着陶罐,出入尘世,一为化缘,二为普度。思想与文化的教化,也在实用的器皿和实在的行动之中。我在东林寺看到了一个晋代的乞米罐,也在一排排僧人历史用品遗存中,看到了晚唐五代时期长沙窑那经典的碗底,不知道是不是齐己带过来的?那绽放在《琵琶行》里浔阳江头的荻花,与绽放在潭州沩水河畔的芦花,何其相似。“八月江行好,风帆日夜飘。”而那承载着绚丽唐文化,曾远销海外的长沙铜官窑,同时也是湖南江西两地经济、思想与文化交流的见证者。
文、图/溪客(专栏作者,插画师,摄影师)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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