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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11/27
7: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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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李︱康康:不需要外在的自然,食物就是自然本身

原标题:行李︱康康:不需要外在的自然,食物就是自然本身

第一次见康康是在一座茶山。春天,我们一群人上山,爬树,采古树茶。其他人都彼此熟识,只有我们俩是初次见面,体能都很好,下山时,慢慢就走到了其他人前面。一点点聊天,她所有的内容几乎都与味道相关:茶叶的味道、茶山的味道、雨后山径的味道、溪水混着丹霞石的味道……然后说了这句,“有时走在路上,很远就能闻见对面那人的味道,包括他吃过什么东西,平日有什么习惯。”她吃素多年,我心头一惊,全身忐忑。

换做以前,我一定条件反射地觉得她讨嫌、清高、有洁癖,但那时我自己刚刚恢复一点对身体的觉知——过去,身体冷了热了,肚子饿了饱了,累了、生病了,我全都看不见,从头到脚动过五次手术,包括两次肠胃手术,都没有使我看见自己的身体。最近一次手术,医生叮嘱出院后必须休息一个月,记得是周五下午出院,周一就带着一帮人出差跑野外了。也许那时身体好,但更多的是自大、无知。无视,乃至践踏身体,只要心里动了念,全年都在喝冷饮,吃冰淇淋;以工作为借口,全年都在外面吃饭。厨房荒芜,身体枯萎,但全都看不见。我骄傲地想着,我是为精神世界活着的人,身体这具臭皮囊,只是为思想服务的,而饮食,只是为了果腹,为了存活服务而已。

见到康康前,刚刚领受了一点对身体的觉悟,意识到对身体的无视、纵欲,根本上是思想上的懒惰和纵欲。很幸运,在比较短的时间里,更换成了一套相对健康的作息和饮食习惯,开始早睡早起,开始自然醒来,也开始了规律、清淡、少量的饮食。自然而然地,身体不适、愉悦的各种信息,全都能很快接受到。快到不惑之年时,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与自己如影随行的身体的存在。

所以当康康说出那句话时,我心头一惊、全身忐忑,是为过去的无知感到羞愧,也欣羡她的清明。

后来慢慢知道,她就职于有机调味品“禾然有机”。我那时连对“有机”都一无所知,何况调味品。想想厨房里的调味品,虽然也有酱油醋生抽料酒等等,但日常用的,基本只有油和盐,不用调料,与其说是想要清淡,不如说是因为偷懒、愚笨,因为根本不知道如何搭配这些调味品。

离开茶山后,康康寄来了几瓶禾然有机的酱油、糙米醋、豆瓣酱和儿童酱油,因为性格偷懒、生活寡淡,我们放到过期了也没有用起来。

一个月前,因为各种机缘,在全国各地拜访了一群做有机食物的人,从大兴安岭到海南,从同仁堂这样的国有企业到金鹏这样的纯个体户,大家各自为政,各持己见,唯有对禾然有机,一致认同,高度赞赏。而且这认同和赞赏里,既针对产品本身,也针对康康在内的人。这种消融各种偏见的温情脉脉,已经很陌生了。

顺着这条线索,决定去烟台重新认识康康和她所在的企业。

如今的小城市,随处都是生长和扩张的野心,但烟台还有一份小城市的宁静,至少康康的生活版图是宁静的。她家距离单位只有五分钟步行路程,每天起来从容地做完早饭,还能从容地为中午准备一份便当,然后从容地散步去上班,下班后,从容地回家做一份简单、快速、健康的晚餐。如果加班,单位也有可口的饭菜。总之,一日三餐都会好好吃饭,所有食物,只要有可能,都尽量买有机的。

第一天,我们在她家聊了一整日。家里空间不大,两居室,但因为她的装点,显得明亮、鲜活——颜色丰富而不招摇,有生机又显沉稳。从早上聊到中午,她起身做饭,半小时,没有炒菜时噼里啪啦的锅铲声,没有油锅里滋滋冒烟的声音,也没有油烟味,很快就做出了五六个非常绚烂的素菜:绿色的豆面、黄色的南瓜、红色的甜菜根、绿色的空心菜、墨绿色的海草、橙色的橙子……搭配梅子醋、柠檬酵醋、橄榄油、菜籽油、芝麻油、亚麻子油、山茶油。饭菜端上桌,像彩虹落在田里。后来知道,她们就是用“彩虹餐”来形容蔬菜种类的丰富和颜色的多样的。

第二天,去公司拜访。视野所及都是三四层、五六层的居民楼,公司所在的大楼是附近唯一一栋高楼,但中规中矩,老老实实,大楼立面没有任何一家公司的广告牌。

一家拥有十几个工厂,员工人数近万的企业,办公室会是什么样的呢?是完全没有想过的,无非是5A级写字楼的标准,像我们都很熟悉的那种样子。但是一进办公室,我就呆住了,不是设计上的惊艳,是感动。办公室共两层,每层三分之一的空间是相对聚集的办公区,剩下更大的空间,全是公共区域:有可供一人给家人打电话的私密区域,可供两人攀谈的明亮区域,可供三五人讨论的区域,可供十余人开会的区域,有可供一人午休的区域,也有可供大家聚餐的厨房,有可供员工周末带孩子来玩的儿童区……多种多样而不显招摇的尺度、材质、颜色(就像康康家里一样),处处都能感受到对人真实的体贴、关怀。

人们也珍惜、爱护这份体贴和关怀。那天,我见到有一人打电话的,两人沟通的,三五人围合讨论的,氛围轻松、自在,可是没有任何人的声音超过其他人,每个人的面容都很平和。在一线城市的5A级写字楼,我们熟悉的场景是:各类总监疾驰般的走路声,电话里语速如放鞭炮的叫嚣声,手上还永远夹带着教育人的指手画脚……当他们走路时,教训人时,讲电话时,是看不见其他人的。或者另一类办公室,等级森严,人人噤若寒蝉。

禾然有机属于欣和集团,办公室取名“欣和家”,创始人的初心是:让工作的地方也能有一份家里的放松、温暖和安心,就像门口上写着的“欣和家”家训:待世界如家人。

我问康康,是否去过比这里更好的办公室,她说,谷歌在纽约的办公室比这里更宽敞,所以有好几个餐厅和教大家烹饪的教室,此外没有了。她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,只是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后,这样老老实实回答道。

不久前,和康康有过一趟短途旅行。我们住在一家很特别的民宿里,每间房都有各自的主人、主题和名字,民宿创始人那天特意给康康留了一间和食物相关的房间:“入口”。是的,万物入口。在那间朴素的、不大的房间里,角角落落都演绎着食物带来的领悟,康康很感动,悄悄记下了这些话:

「饮食的真正快乐,是意识到另一个生命正心甘情愿地融入并混合进你的生命中,变成你的一部分。」

「吃,并不是一瞬间的事。太阳灼热、微风清凉,汗水滴入土地。种子发芽结果,也可能被虫子吃掉。食材送至厨房,一应俱全的工具和佐料,厨师用心烹饪,方才成为一餐。入口的食物,也是心的入口。」

康康家的厨房,和她那天为我做的午餐。

行李&康康

行李:这份对我来说太过绚烂的午餐,请详细描述一下吧。

康康:其实很简单,我每天的餐食都是想着营养元素买菜、做菜,会尽量让一餐饭里涵盖身体所需的所有营养元素。素食容易缺少蛋白质,所以今天用有机豆面条代替主食,补充蛋白质。今天特别选了绿豆面,也可以搭配黑豆和黄豆面。豆面里有豆子特有的味道,担心你吃不惯,所以我煮了之后又清炒过,味道会更好,上面洒的黑芝麻可以帮助我们补充钙,也可以提升颜值,丰富口味。

健康营养的每一餐都要有碳水化合物,所以我特别在炖菜里放了南瓜,补充碳水;空心菜是我们餐餐必吃的绿叶类菜;秋天是根茎类蔬菜收获的季节,今天用了西藏寄来的黄甜菜根,口感清甜,我用有机橄榄油、有机柠檬酵醋和自己做的梅子醋,调了一个酸甜口味的凉拌汁洒在上面,就是今天的开胃菜;配餐小菜还有姜蓉海草,海草帮助身体补充微量元素,但她是寒性的,所以特别用生姜来拌。

这餐饭颜色比较多,我形容它为“彩虹”饮食,每顿饭或每一天尽量吃一道彩虹,种类越多颜色越丰富,营养含量越全面平衡,这也是我们中医里“五色对五脏”的食疗方式,食物进到身体内后是综合的化学反映,单吃一类是不行的。另外,我的厨房全部是有机调味品,以天然发酵的为主,不同的菜有不同的口味,需要不同有机调味品和油来激发、调和。我今天用了五种油,橄榄油、菜籽油、芝麻油、亚麻子油、山茶油,但每种油用量都很少,我有一个自己独有的油养方式,每种油的营养不同,素食者不摄入动物脂肪,可以多食用一些好的植物脂肪来滋养身体。

除了食物搭配,还有健康的烹饪方式,2019年我们支持公益组织良食基金“引领未来的菜单”大厨行动,到美国东部的耶鲁、哈佛等五所名校进行植物性饮食文化交流,也到访了全美大学排名第一的马塞诸塞大学,她们针对健康的烹饪方式做了详细研究,当时分享的老师说,美国的高肥胖率与爱吃炸薯条有关,所以食物的烹饪方式也会影响饮食健康,就算我们吃的全都是有机食物,但把它全部油炸也是不行的。这餐午饭,我都是用最健康的烹饪方式,比如有生食(可以最大化保留食物的营养,包括酵素酶),有焖炖、有蒸煮、有低温快炒。“吃什么”是人一生想得最多的问题,一日三餐既要吃得好,又要好吃,食物这么美好,如果吃饭变成一种苦修,也不对的。

行李:这些菜都从哪儿来的?

康康:除了绿豆皮,这一餐里其他所有食物都是有机的,比如河北企美家的有机鸡蛋,蔬乐惠家的丝瓜、青椒、茄子,旭耕农场的南瓜……单是有机还不够,还需要开动创意,了解这些食物搭配的方法,用丰富多味的调味品把它们调配出来(调味品也都是有机的)。它们会给身体带来直接感受,我也能感受到它们在身体里消化的速度。

行李:我以前都把调味品视为重口味。

康康:调味品只是丰富它的滋味,增味,但不抢味。重口味来自重盐、重油、重糖、重辣,但我们今天吃的调料,除了油,其他都是发酵的,微生物已经把种子分解、唤醒过,吃调味品并不意味着重口味,你看今天,其实很清淡。没有很多油,盐也很少,用了调味品,我就很少用盐,只有这种必须加盐的才加一点。其实好的调味品是把食物变得好吃了,赋予食物更好的风味,而不是用化学方式破坏它或者掩盖它。如果我们没有放调味品,这个豆面没法吃。这个炖菜里,我还放了一个新鲜的橙子,跟各种蔬菜一起炖,把各种食物的风味融合在一起,再用调味品把它们激发出来,所以我连炒都没炒,直接在锅里放上食材,先放油(有机的橄榄油和亚麻子油),再放新鲜的、发酵的鲜椒酱(所以吃不出很辣的味道),再加一点点水调和。还加了一点点料酒,我不加香料,香料味道太浓、太冲,但加了一点点用香料发酵的料酒,所有滋味都很融合,不是强调某一种调味品的味道。我特别擅长用好的调味品来烹饪,吃起来是柔和的。我还打算做一套自己的菜单系统,包含了食物体系、烹饪体系和调味体系,现在还没有专业的梳理,但已经都在我的脑子里了,是我自己实践出来的。

行李:这个南瓜是连皮一起吃的,平时你就不去皮?

康康:不去皮。我的饮食观念是:要吃真正的食物,而且尽量吃全食,获取它们完全的营养,享受它们真实的味道。

行李:真实的食物、真实的味道,具体是指什么?是相对什么而言?

康康:真正的食物是指有生命、有营养、有能量的生态有机食物,这是相对使用含有化学元素的农药化肥种出来的普通食物而言。普通的食物,因为种植和加工的原因,会有化学残留,食用后,在获得营养的同时,会消耗我们的身体来分解、代谢毒素,真正的好食物会滋养我们的身体。真实的味道是更好吃的食物的味道,而不是化学的味道。

行李:你对食物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感觉的?上次在茶山,你说很远就能闻到别人身上的味道,他吃过什么你都能闻到,你的身心是怎么一点点被唤醒的?

康康:10年前我开始进入有机行业,那时有机产品不仅种类少,消费者对有机的认知也是盲区,即使知道有机概念的人,也会因为价格高、行业不够规范,而对有机很不屑。我自己也经历了一个过程,后来看了一部纪录片《HOME》,才对爱护自然环境有感知,开始了有机的学习。

我从拒绝化学元素开始唤醒我的身体,从自己不吃,到跟别人宣导不要吃,哈哈,这个过程好难,因为大家更关注我们的嘴巴吃什么,不关注身体细胞吃什么,我们很少接触和食物相关的知识和教育。但我自己的味蕾和嗅觉越来越敏感,甚至能从一个人身上的味道,感知到他的生活和饮食方式甚至健康状况。

我们做有机事业,不能只讲理论,最后还是要落到一日三餐,如果没有体验,就还是在想象的层面,是不会感受到滋味的。所以我最早推广产品的时候,就研究怎么做饭。也有很多不是我发明创造的,是从别人那里学来,然后实践、分享。我有一个做“轻断食”的好朋友,从她那里学习了很多有机烹饪的方法。欧洲是有机发展最好的区域,特别是德国,她从德国留学回来,是我见过做有机食物最好吃的,而且纯素。受她影响,我开始尝试吃素。很快发现,食物给我带来的变化很大,变得特别安静、清醒,情绪也慢慢平稳,就这样开始了。

行李:上次在茶山,还有一个很深的感觉是,你和你工作已经完全融为一体,不是疲于奔命那种生活被工作吞噬的融合,也不是传销者般不断推销自己工作的融合,是你投入、认可这份工作,个人的价值观和生活观也在工作里塑造。

康康:是,工作的时间也是我们生命的时间,而且是我们生命中最美的部分,因为白天清醒的时间都在工作,如果没有好好利用这段生命,其实很可惜。

我对这份工作倾注了所有的热情,前段时间和团队开会,我说在中国调味品领域,有一个品牌走到了最顶端,竟然是一个有机品牌,这对整个行业的影响太大了,因为它有一份良善之心在。我刚大学毕业就来公司工作,那时国内还没有不带防腐剂的酱油,没有非转基因,更没有有机酱油,都是这家公司改变了中国消费者吃酱油的现状。这十多年,我们一直努力研发更多有机健康的调味品,我主导研发了中国唯一的全厨房有机调味品,以有机发酵的调味品为主。在业内,基本上我们研发什么新品,其他公司也会跟进,虽然会带来竞争,但会有更多土地因而受到保护。

“酱油酱醋“是亚洲人一生中使用最多的调味品,但这类需要时间和专业技术发酵的调味品,如今被化学元素所替代。所以我把“推广和践行可持续食物”视为整个下半生的事业,而禾然有机是最适合的一片沃土,因为我们企业的愿景就是从农场到餐桌,引领可持续饮食生态的改善。

行李:如果不是因为和你有这么多交往,这些话,我是不信的。我们对商业,尤其对大企业,尤其现在的食品企业,都已经没有这一层信任了。

康康:这些年,媒体对有机领域的正面报道很少,大家觉得有机就是贵,就是黑。不是那样的,这个行业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黑暗和复杂,毕竟有标准卡在这里,反倒是越大的企业越谨慎,它要考虑整个企业的声誉和发展。最初进入有机行业的人,大多是因为情怀,自己有资金就投进来了,有人开玩笑说,最后都从开奔驰、宝马变成开拖拉机,做有机真的很难,小农就更难了。不过就连有机小农,对我们企业都有一种排斥。大家对大企业有一个误区,觉得就是不如小农,其实真正了解后并不是这样。比如调味品,自己在家缸酿的,味道也不差,但不够安全,大企业更规范、有标准,可控、可追溯。一个行业的发展,一定是百花齐放,如果没有大企业,这个行业没办法专业化、系统化,永远是一小群人在玩,所以这些年不管遇到挑战还是非议,我都一直保持着明亮的心性。

行李:我也有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,觉得有机小农天然可信。

康康:我自己也经常购买小农的产品,但调味品和蔬菜不一样,有机调味品最重要的是:源头的原料必须有机、可控。也常有小农户来找我们,说能不能用他们的原料,我们不是买来豆子烘焙一下就做成产品,我们要保证品质如一的产品,就需要品质如一的原料,所谓稳定的品质,需要实验室进行几百项安全监测,符合标准,才能进行发酵。

发酵特别好玩,它是肉眼看不到的微生物参与的过程,一粒大豆,把它做熟,再放上微生物,发酵之后,有的成为酱,有的成为酱油,有的成为腐乳,所以过程管控非常重要。其中有两个关键指标,一是微生物本身,我们买各种益生菌的价格差异非常大,有20的,有200的,就在于益生菌的品质,它的活性、数量,我们用28年时间培养了自己的菌种、菌群,有很多代迭代,发酵的品质需要有均一性,如果由不同小农提供豆子,很难保证这种均一性。另外,我们不是只靠有机认证来证明它是有机的,我们最强大的是我们自己的品保、检测体系管控全过程。

行李:你们自己内部的检测体系?

康康:对,我们公司从2007年起就有了国家CNAS实验室,一瓶酱油,从原料入厂到产品出厂,有600多项安全检测,我们的有机酱油、有机豆瓣酱、有机醋、有机料酒、有机油,小朋友的有机调味品,源头的管控都是靠我们自己的质检。这也是我特别尊重和敬重我们公司的地方,产品的严谨度是经得起考验的。我经常说,在看不到的地方用心,才是真正的用心,我们有句家训:“自己不吃的产品,就不要卖给消费者。”这么多年来,这句家训是我们所有产品的根。

行李:这样一家做到全国都最有影响力的品牌,不在北京上海广州,也不是因为自己受害才发心做有机,你们最初是怎么开始的?

康康:禾然有机的创始人,也是整个欣和集团的创始人,祖籍山东,1992年回国创立公司时,当时的中国在各个领域都扮演原料供应商的角色,很多国家的好产品,原料都来自中国。包括有机行业,国内有好几家大的有机企业,但他们只做出口。那时很多人来中国投资,都是倒卖汽车、电脑一类,挣快钱,但我们创始人觉得,中国有那么多好的食物,都出口到国外,自己吃的却是品质不好的,他想做好品质的食物给中国人吃。他选择了山东人日常家庭里吃得最多的酱油、酱一类调味品。1990年代,北方人家家做酱,但那个酱没法生吃,都是外面用缸晒的,会长虫,当时我们做出来的大酱是市场唯一可以直接吃的原酿酱。就这样,我们从一袋酱开始关注更多家庭的饮食健康,到现在28年了。

行李:这真是一个有家、有国的故事啊。

康康:还有另一个初心,国际上都认为最好的酱油是日本酱油,但其实酱油起源于中国,日本酱油是唐朝的鉴真和尚带去的,创始人说,我们要做世界上最好的中国酱油。现在在国际市场上,很多日料店也用我们的酱油。

行李:禾然有机是哪年开始的?

康康:2002年,当时得益于技术,可以做有机酱油了。也因为创始人被一段话触动,“地球不是我们从祖先那里继承来的,是我们从子孙后代那里借来的。”作为一家企业,有责任在自己的领域里做一件对环境负责任的事,所以开始做有机。

“有机产品”是国际上公认最安全、最健康的天然食品,一方面,它对我们的健康最有帮助,国际上对“有机”的定义是:土壤必须经过一到三年休耕,以便恢复活力;种植过程中不使用化学合成的农药、化肥;不用激素,不用转基因食物;加工过程中不添加化学添加剂,它有一个浮动空间,比如中国标准可以允许有5%的添加,但至少有95%的部分绝对是有机的,而我们坚持做到100%不添加化学元素。所以另一方面,我们购买有机产品,就是反哺环境,使环境在有机种植的方式下,得以修复。

行李:你们已经做了18年,但大众对有机的了解还是很少、很浅,更没有把自己的消费行为和环境保护联系起来。

康康:是,目前有机产品的生产成本高,比如除草,按现代农业的常规方式,就是用除草剂,几十块钱就解决了,但有机种植得人工锄草,一个人工一天就得一百多块。生产过程中不允许使用化学干预,这样,生产周期就比较长,成本也会高。所以,“有机”在中国成了贵的代名词,我也是看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,在了解它的过程中发现背后的意义,但很多人因为贵,还没机会深入了解它就已经将它拒之门外了,所以这么些年,我们一直在做普及的工作:为什么要做有机食物;有机到底意味着什么等等。

行李:现在整个有机行业的情况是怎样的?

康康:中国的有机行业还处在培育和摸索阶段,并没有可以参考和模仿的模式。现在国内的有机份额,占比最大的是有机奶,第二是有机酒,再来才是蔬果、杂粮、调味品。虽然调味品对饮食很重要,但消费者对健康调味品的选择意识其实还没有,我们这个领域,低价格的化学产品太多,一瓶酱油里加了很多色素、鲜味剂,可以卖5块,而我们要卖35块。现在整个大环境也不好,市场上都是恶性价格竞争,做有品质的品牌更难,而我们要让那么多人去理解食物的重要性。所以这虽然是我在禾然工作的第十年,但我觉得有机事业才刚开始,如果这辈子做成这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也行,虽然特别辛苦,我常说改变自己是神,改变别人是神经病,我们要做神,还要做神经病,世界上最难的两件事,如果没有信念支撑,是做不下去的。

行李:你要拿什么来改变自己、改变别人?

康康:因为这些年的积累,我把自己对食物健康的理解整理了出来。良食基金的项目去到耶鲁、哈佛时,我突然有个思考,为什么这些世界顶尖学府都会关注可持续的食物?那次活动,有天和财新周刊的王记者一起吃饭,我说除了情商、智商,我们应该有一个“食商”。当天讲完就去哈佛了,哈佛大学请学校的后勤主管做分享,讲哈佛的“可持续食物”体系是怎么做的,最后说,他们正在研究一个新的理论,就是食商。财新周刊的记者说,“食商”不是康康今天早上提的吗?回来后,我把整个食商体系都整理了出来。有两种东西是进入我们身体里的,一个是知识,一个是食物,所以食物和知识同样重要。

行李:以食为养,书是我们的精神食粮,食物是物质食粮。

康康:我也是第一个提“食养”的,2014年整理了一个完整的“有机食养原则”。我一直认为,健康是一个人一生生命质量的投资,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,就必须有正确的食物观,要能感受食物和身体的关系,而回归到更根本的点,其实就是一个人和自我相处的方式。

行李:听起来,你们创始人对你影响很深。

康康:这些年,对我影响最深的有三个人。第一个就是我们创始人,他像是我的人生导师,他创办公司的愿景就是致力于人类生活品质的改善。

2006年,我大学毕业,公司也刚起步,最开始在上海社区教阿姨们做菜,去陌生人家里拜访,跟居委会的阿姨说,能在你们这里做活动吗?我当主持人,旁边站着厨师。那时没钱打车,坐地铁又没办法和老师一起到达,只能打货车,0.6吨那种,关上门,啥也看不见,类似现在的货拉拉。当时想,这样一份工作,怎么致力于人类生活品质的改善?

当我们和消费者通过食物连接的时候,发现真的可以。有个阿姨,儿媳妇怀孕了,想让她多吃鱼,但儿媳妇不喜欢,她就用我们的酱油做鱼,儿媳妇就爱吃了。还有很多类似的故事。那种快乐,超越了产品本身带给人的满足,慢慢对创始人的这份理想有了理解。但我刚开始做有机时,并没有按照有机的理念去做,还是按照惯常的工作经验,工作到第三年半时,遇见了动物保护专家珍·古道尔博士,她是第二个影响我人生的人。

行李:你做调味品,怎么会遇见她?

康康:在上海的百欧欢有机农场,我看到珍·古道尔和他们合作的项目,回来后查资料,突然打开了一个视野:原来我们做的有机行业是关乎到整个地球的环境健康的。她说,每个人都很重要、每个人都有价值、每个人都可以带来改变。后来我们一直参与她的“根与芽百万植树计划”,每年在毛乌素沙地种下5000棵树,现在已经种下两万棵了。

康康和珍·古道尔,康康曾被选为八位受到珍·古道尔博士影响的中国青年才俊之一。

行李:第三个人呢?

康康:第三个影响我的人是胡删老师,她被称为“中国有机推广第一人”,用有机饮食方式调理癌症病人和亚健康病人。很多人对她都有一些不同的声音,觉得有机怎么成为治病的良药?但她推广有机的信念很鼓舞我,而且她把有机的价值实践出来了,很多人真的是因为吃了健康食物,身体得以恢复。胡老师66岁了,一年有300多天都在路上,背着我都拎不动的双肩包和行李箱,每天赶飞机、赶火车,希望帮助有机行业,让更多人获益。这十年,她做了100多期癌症调理班、公益班,帮助了4000多个人,都是免费的。我在她那里看到有机真正落到我们每个人身上的作用,越来越清晰自己做的不只是一份工作,所以无论多么累,我都可以熬过去。前两天刚和她分开,她去内蒙古阿吉泰,那里有家蒙医疗养院,疗养院的创始人因为受胡老师影响,也邀请她去那里办班,各种医院里觉得活不了、治不了的病,都去那里调理。我去年去过阿吉泰,有的因为病重,是躺着听课的,那个气场!进去后没法站着,站不住。但你想想胡老师,做了4000多名癌症病人!她就这样一直行走在路上,早晨三四点就赶飞机,晚上十一二点还在赶,到了目的地,就跟一群不认可,或者不理解、不知道有机的人去讲课。所以这些年禾然有机也一直支持她,调理班上也用我们的产品。胡老师做的事真的是帮助有机行业很多,她的初心就是帮助有机农户、有机企业,只要大家能够推有机,买有机,消费有机,我就觉得很好,如果未来有一件事,可以用比较简单的方式,又很有影响力的改变世界,一定是食物。环保没有办法直接让身体体验,但食物可以,食物本身就是美好的。

十年前,我们一起发起了“中国有机日”,在每年的11月17日,11·17,“我要有机”的谐音,今年正好迎来十周年。

行李:你讲到“食在耶鲁”,讲到沙漠植树,原来食物可以关联起这么多有意思的活动。

康康:我们是做全方位的食物教育,这些年来,做了上千场活动,如果是整个欣和,可能每年有几千场。禾然有机的活动里,我感触最深的,第一次是和社会创新企业Bottle Dream一起做的“剩食520”活动。食物从土里长出来,一直到吃进我们身体里,任何一个环节里都有被浪费的部分,这就是“剩食”。还有很多蔬果,因为大小不合规、异形、运输途中破损等原因,被采购商、销售端、消费者拒绝,明明安全可食用,却因为颜值不够而被抛弃,这就是“丑食”。它们其实都是安全、健康、可以食用的,但都被浪费了。

行李:很惭愧,我是第一次听说剩食、丑食,而且我也有这样的恶习,临近过期的、长得不好看的,都扔了。

康康:是呀,我们希望更多人看到这一层浪费现象,并在自己的生活里改变这些行为。“剩食520”的活动,就是用这些剩食、丑食,在由废弃飞机制造厂改造的(上海)西岸艺术中心,给520个人做了一顿巨型剩食派对,也是纯素食。那次活动是国内食品领域第一次大规模的公开提倡“食物不浪费”理念,后来还上了《焦点访谈》。

最后,Bottle Dream让我跟年轻人分享一句关于食物的理念,他们的人群全是年轻人,我想了很久,到底讲什么?年轻人喜欢创新,不喜欢说教,最后整理了一句话:“我们的身体由食物组成,世界是由我们组成,我们选择食物的方式,就是我们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。”这就是食物和我,以及我和世界的关系。

行李:我们由食物组成,这对你来说是很天然的想法?我以前对你说的这些完全无感,也不这么认为,觉得我们是由思想组成的。

康康:可能因为工作原因,我们主要是讲吃。一个人一生中想得最多的问题就是:吃什么?有的人还要想家人吃什么、孩子吃什么,所以这个问题一天至少想三次,但我们真的知道吃什么吗?知道怎么吃吗?这么重要的问题,其实大多人从来都没有好好想过。我们的事业很难,难在改变一个人的思想,改变食物就是改变一个人的思想。我去了耶鲁、哈佛后,发现现在国内的食物理念,跟国际是一致的,虽然他们比我们更多专业研究,理论体系更完善,但在可持续食物部分和真正的践行部分,我们是差不多的。

行李:讲讲“食在耶鲁”这个活动吧。

康康:这是和良食基金合作的活动。我们是米其林在中国的调味品合作伙伴,那一年米其林进广州,我们是米其林餐厅授牌方,我负责去授牌,刚好有机缘认识良食基金的创始人简艺导演,他们正在策划“食在耶鲁”的活动。

几年前,我执行过公司的一个项目,EC使能厨师,我们的创始人说,在可持续食物链中,一条线是家庭,一条线是餐厅,而餐厅,主要就是厨师,我们每个人都有在外面吃饭的时候,厨师的选择会决定饮食生态链的健康程度,基于这种背景做了EC项目。“食在耶鲁”也是要做“良食大厨”,邀请中国的大厨,去美国的耶鲁、哈佛、麻省理工几所名校,做饮食文化交流,和我们的理念完全一致,于是有了那次共创。做了那次活动后,我反倒越来越自信了,虽然平日很少出门,但原来我们的想法、意识,跟世界最顶尖的学府间并没有太大差距,他们也在推行阶段,还没有全部践行。还有一点是,以前只是从商业角度去做各种活动,但是没有把食物的理念梳理出来,从美国回来后,梳理出了食物观,包括怎么吃一餐饭。

行李:“怎么吃一餐饭”是什么意思?

康康:作为一个家庭主妇,我们要头顶着餐盘去买菜,头顶着餐盘来做饭。比如我今天给你做这顿午餐时,我大脑里是有一个营养餐盘的,要知道食物的基本搭配,而不只是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。我们把这个餐盘整理了出来,在2019年有机日时推出了“地球友好餐盘”,餐盘里有对营养的分类和搭配建议:每日蔬菜类、全谷物薯类、优质蛋白类水果类,一餐就是按照这样来吃,今年米其林发布会上会将这个餐盘作为自然友好的伴手礼。

行李:每做一个活动,都是在传递一份理念。那个植树的活动也是由食物连接的?

康康:是的,上海每年有一个“有机食品展”,来的都是有机人,但大家吃不到有机午餐,所以连续6年,我们用“剩食”做了一个一年只开三天的快闪餐厅,给来展会的有机人做一顿有机午餐,然后把有机餐售卖的利润用来去沙漠种树,就是珍·古道尔博士的“根与芽”百万植树计划。后来进一步想,如何让更多人参与支持自然永续的可持续行动?是不是可以影响禾然有机的消费者呢?就把它植入到销售体系里来。在我们的天猫店,满购多少金额,我们就帮他在毛乌素沙漠种一棵树。每年还有两三个名额,由我们出费用,邀请他们一起去沙漠种树,结合食物的行动,让大家真正关心环境。

行李:我也是看到珍·古道尔《希望的收获》一书,才知道食物可以渗透进方方面面里,食物的革命,就是文明的革命。

康康:今年疫情期间,我突然有一个领悟,原来食物、环境健康,和我们每个人的关系这么密切。面对疫情,我们可以做点什么?后来我做了两件事,第一是找了个摄影师,让他跟我去买菜、做饭,在我家厨房里拍了三天做饭的内容,把我这些年积累的健康饮食理念、健康烹饪方式,结合十几道菜品,一点点讲出来。

另一件事是给客户和员工社群做线上分享,没想到很受欢迎,后来连续讲了十多天,影响了几万人。还想了一个直观的名称,“食得其所”,就是吃得明白。广西柳州有位周锦章老师,好多年前就讲,要吃有种的食物。他在中国是最早做土餐厅的,叫“土生良品”,以此恢复传统食物,挖掘在地饮食。但年轻人越来越喜欢吃无国界食物,我上次去柳州,特意上了一下大众点评,看有没有好吃的当地餐厅推荐,结果排在前面的全是韩国炸鸡、日本寿司、披萨……周老师从十多年前开始,一直到现在,餐厅无论多么艰难,他都用有机调味品,很多餐厅说是有机,但不用健康的调味品,他的厨房里全是有机酱油、有机醋,没有普通餐厅那一大堆化学添加剂的东西,一直坚守在这个领域,他是我在中国生态有机领域最敬佩的老师之一。

行李:都是有些悲壮的背影啊。

康康:这个领域,经营都不是很好,行业的发展需要有品牌抗大旗。即使艰难,也要有创领者让大家看到信心。去年,我们在产品包装上做了一个特别的创意设计,在产品标签上画了一片树叶、一朵花、一只瓢虫、蜜蜂、蜻蜓……有植物有动物,当时的思考是有机就是讲大自然的美好,如果没有自然,我们活不下去,生命是共存的,但包装上的这些小生物,我们很久都没见过了。

行李:我去成都的有机食品商店“田舍”时,和负责人程程聊着天,她忽然停下来说,外面下雨了,你看这些树多漂亮。我说,你这么忙,每天还有时间在自然里走动吗?她的回答很振动我,“不用特别去到什么自然里,我们卖的这些菜就是自然本身。”想一想,你们的酱油也是,自然并不外在于我们,它已经变成食物,内化到我们身体里。

康康:是啊,自然就在我们身边,只是没有真正走进、发现、欣赏它,没有真正看过一片树叶、一朵花有多么美,每天都在错过。

行李:如果用一个性格特点描述有机人,会是什么?

康康:真正做有机的人,是非常谦卑的,就像我们同事之间,关系都非常好,有机就是要对所有生命友善,就连小动物都要友善,怎么能不对一个人好呢?

文字:Daisy

照片提供:康康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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